我们面对的极端天气为什么越来越多了?

我们面对的极端天气为什么越来越多了?

 

​2024年3月31日凌晨3点,江西南昌强对流大风造成了四死十余伤的惨剧。深夜狂风大作,摧毁了窗户,睡梦中的老人孩子和床垫一起被大风卷出高楼层的房屋。2024年春节前后,两场大范围的暴雪和冻雨,南北交通大动脉一时瘫痪。2023年7月底8月初太行山山前地带下了三天三夜的大暴雨。洪水从山区奔泻而出,山谷里的汽车漂成了船,山口的桥梁都被冲毁了。下游的涿州城一片汪洋。全球变暖,2023年成为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2024年1月又是全球有记录以来最热的1月。

​值得注意的是,全球变暖并非均匀变暖,而是在变暖的大趋势下,局部地区大冷大热,气候更为极端化,更多气候灾害发生。

 

插图 :老牛

而古代也曾有过天气变暖的时期,仅历史时期就有诸如东周到西汉长达700年的温暖期、唐宋温暖期等;也曾有过寒冷期,如元明小冰期。历史时期之前的考古时期,第四纪更是冰期和间冰期交替着,地球如同得了疟疾,打起了“摆子”,忽冷忽热,冷的时候比现在冷得多,冰雪覆盖北美和欧洲的大部分,热的时候又比现在热得多,冰雪融化,海水回涨。俗话说,“以古鉴今可以知兴替”,天气是否也是如此,古代的天气变动是否比现在剧烈,暖期的古代的风雷雨雪又是什么情况,对古人的生存生活有着怎样的影响?作为一位自然地理专业的毕业生,回望历史以预知未来的想法吸引着我,把眼光投向更远古的时代,那些比现在更热的时期,以及比现在更冷的情形。

​早在250万年前,就已经出现了非常类似现代人类的动物”,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是这样描述人类的登场的。

可就这200余万年里,人类遭遇的气候折磨也是难以想象的。尤其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当人类为了长途奔跑褪去了体毛,他们在非洲无需面对寒冷的考验,可到我们这块四季分明、季风劲吹的土地,暖期的生活是相当惬意的,可到了寒冷期,还不会缝制衣服的人类却饱受煎熬,这可能是本地直立人消失,以及非洲人种数度走出非洲的原因。

 

冰河时期的穴居人与动物(视觉中国 供图)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寻访气候变迁的遗迹,我的行走主要集中在北方,北方夏季炎热冬季寒冷、四季分明,在我的想象中应该适合对变化气候的探寻。一系列走访之后,我对在北方感知气候变迁的信心愈发增强了。北方的两大地理单元华北平原与内蒙古高原只有一山之隔,海拔却差距千米,气候和植被迥异。从北京向着西北前行,降水量逐步减少,平原与高原交界的山西北部的盆地和浅山之间,农业向着牧业过渡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从郑州到西安到兰州到武威到乌鲁木齐向着西部一路前行,肥沃的华北平原、富饶的关中平原、干旱的黄土高原、绿洲跳跃的河西走廊以及新疆的戈壁荒漠,是再好不过的由湿润到干旱气候变化的演示。从东到西,太行山、秦岭、祁连山到天山,越往西山脉越高耸,海拔高意味着冷,水汽凝结降水结冰,相当于一座座水塔排布在大地上,对区域性水源的探寻也有了施展之地。

 

泥河湾遗址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市阳原县东部地区的桑干河北岸,这里是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连接的最平直舒缓的大通道(ICphoto 供图)

不知是否是巧合,每一次行走,我都惊喜地发现,地理元素居然与历史和考古元素精妙地编织在一起。这或许就是以地理环境解释历史的魅力所在。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寻访气候变迁的遗迹,当我聚焦在旧石器时期,位于大同阳原盆地桑干河谷、延续了近200万年的泥河湾系列遗址群给我带来震撼。这里是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连接的最平直舒缓的大通道,使我联想到了远古时代动物的季节性迁徙,以及褪去皮毛的人类,为了抢先一步截击草原食草动物所付出的努力。古人类遗址在草原南缘外条带状地带的存在,是否说明了那时候的人类已经相当“内卷”了?

​旧石器时期,冷和暖构成了这片土地古人生存的主要线索。

当然,通过气候的地理踏访,我主要想梳理的是全新世,也就是人类深度参与后这片土地上古人的分布、技术进步与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关系。我在黄河腹地、在大西北坐着火车穿行,观察山川地貌,追忆古时它们的样子,再辅以全新世气候波动,试图对原始聚落的分布、文明的起源做出自己的解释。全新世以冰雪融化为开端,意味着有大量的冰雪融水从西部高原奔流汇入大海,现在荒芜的内陆地区古时湿润温暖,更适合手无寸铁的人类开荒种植,形成农耕聚落。及至后来冰雪与气候重新恢复了平衡,西部高山对水汽的拦截作用似乎也比现在强烈,到了唐代我国大陆最东部的高山秦岭主峰太白山似乎也是终年积雪。冰川的存在,给予山脚下的土地稳定的、持续不断的水源。

 

当人类首次大批定居岛屿时,总会带来一波大型动物灭绝的浪潮(视觉中国 供图)

 

全新世前半期海平面上升了50米,随后还有逐渐变小的波动,海岸带充满了诱惑,却也危机重重。而古时黄土高原相对贫瘠的土地,也更适合文明的聚合。

​当中国人进入了历史阶段,气候也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在比较小的尺度上,温暖与寒冷交替

​可即便是1~2摄氏度的气温变化,都会给农耕民族带来非常重大的后果。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的杰弗里·N.帕克(Geoffrey N. Parker)曾指出:在整个夏季,平均气温每下降1℃,农作物生长期就会延迟3~4周,并致使农作物能成熟地区的最高海拔高度下降约152米。即使是现在,每延迟收割庄稼1天,每公顷作物产量就会比不延迟收割的产量减少63公斤。这还是今日农耕技术全面提升时的情况,古代耕种方法粗陋原始,气候变化对农作物生长的影响更为显著。

太行山脚下的华北平原也是观察气候变化的绝佳之地,这里虽然没有南方雨水丰富,却因为地形雨与季节雨的缘故,是全国三大雨区之一。在古代,夏日里集中的暴雨、泛滥的黄河使这里淤塞出成片的湖泽。雨水集中,农耕气候便相对脆弱,华北平原的农耕和气候变迁息息相关,来自太平洋上的厄尔尼诺现象想必也和现在一样影响到古人的生活。尤其在进入历史时代后,这里的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经常尖锐对立。 

在华北平原,我踏访了北宋与辽、金犬牙交错的边境地带,唐宋温暖期的后期,北方游牧民族崛起,并开始向南侵袭。他们有意识地转化为半耕半牧的生产生活方式,胡地用胡法,汉地用汉法,国力于是强盛起来,游牧与农耕民族只好分土而治。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屏障的北宋,干脆利用这里丰富的水源在平原挖塘蓄水,筑起“水长城”。后来天气转凉,北方激烈争斗,金灭了辽,蒙又灭了金,再击溃了南宋。蒙古人大肆劫掠汉地,正是在气候骤然转冷的时期发生的。

 

秦岭山脉主峰太白山位于陕西省眉县境内,海拔3771.2 米(视觉中国 供图)

 

元和明的小冰期是历史时期最寒冷,同时又相对阴湿的一段时间,《哈佛中国史》作者卜正民称之为“九渊”,不到400年时间,中国人经历了九段极端气候时期,仿佛掉入了渊薮。这是最让人窒息的一段时间,虽然宋朝的许多发明创新在明朝开始推广应用,江南的工商业也生机勃勃地运转着,可中国的人口始终没有长进。有人说这是统计上的问题,或许是如此,但对比清代人口的爆炸式增长,明朝的人口数据却是难以解释的,这其中是否是因为“九渊”降临、把我们祖先繁衍增长的趋势一次次卡住了呢?人口数据的背后又会有多少让人心酸的个体悲剧?结束了一次跨度200万年的气候头脑风暴,我似有所悟,原来气候的变动不能以几十年的趋势为标尺,也不是想当然地沿着某种趋势一直延续下去。

​以百年乃至千年为标尺来回看历史,会发现这种频繁的天气波动乃至气候变化并非是工业革命以来才有的事情,而是古已有之,且周期性地发生着。

一个人的生命有限,我们往往从自己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出发做判断。可地球的生命却是以另外一个尺度在运行着,在考验着我们人类的生存能力。200万年里,人类相当长的时间里是以个体的生命为代价来顺应气候变动,只是火的使用、动物皮毛和植物纤维的使用才改变了人类对寒冷的无奈。及至几万年前发明了针线,几千年前开始了养蚕织绸,几百年来学会了高效率地去棉籽、纺纱织布,我们对气候的适应能力才大举提高了。如今,我们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严寒酷暑似乎再也奈何不了我们,可今天的全球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80亿,遍布地球上的各个角落,我们不是以原始人的零散分布来对抗天气变化,而是以数以亿计的群体面对海啸、热穹顶、台风、寒潮、海面上升等极端天气事件。

​这一尺度上,人类又面临着全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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